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屋外大雨傾盆, 雨水墜落得密集而迅猛。
“簡森。”
房間內，溫嘉芋抿了下唇，輕聲說：“《心跳多久》是你高二時候寫的。”
簡森望著她, 聲音低沈而篤定，“嗯。”
仿佛是預知到答應, 溫嘉芋心跳加快。
簡森說：“高二的聖誕節那天。”
比起溫嘉芋對這天模糊又零碎的記憶, 簡森對這天尤為深刻。
甚至是難忘到極點。
他清楚地記得，那天晚上所有的細節。
而後，又在以後的時間不斷回顧，又加深。
……
聖誕節前一天, 附中剛結束一次月考。
晚自習, 班主任林文照例巡查，看見班裏一眾人被考試折磨得昏昏欲睡、疲憊不堪的樣子。難得松了次口, “明天大家晚自習有安排嗎？”
坐在第一排一個男生，有氣無力道：“晚自習不寫卷子等著沒有被站樁啊, 六張嘞。”
這話隨即引得班裏一眾人哀嚎, “別罵了別罵了。一張還沒寫完呢！”
“靠，誰有我慘！月考沒帶腦子古詩一句沒寫對，罰抄十遍呢。”
有膽子大的直接喊：“老林，不用提醒我們有多慘了，就是一個字“肝t”。”
林文笑了下，語氣很輕松：“我準備說的是, 明天晚自習取消，我們班辦個聖誕晚會？”
眾人震驚又一臉不敢置信。
林文拿起保溫杯，又笑：“既然大家這麽愛學習, 就算了——”
話還沒說完，臺下疾風知勁草, 麻溜地往一處倒。
“這就是你的不對了，怎麽能說半截話呢。”
“風蕭蕭兮易水寒，考試完兮我玩完。現在不浪何時浪，下周成績出來，我就被各科老師輪流請去辦公室喝茶了。”
“聖誕晚會這是能想的嗎？”
“放一天自習吧，救救孩子。”
夏琳琳坐前排，沒控制住音量，涼嗖嗖道：“這有什麽不敢想的，我就敢想，我還想下個月直接放寒假了。”
這話一說，班裏小面積安靜下來。
林文站在教室一塊空地，臉上笑瞇瞇：“對於夏琳琳同學的建議嘛，我們采納前一句。至於放寒假嘛，你可能要問校長了。”
“啊啊啊啊。”
班裏一片興奮。只有夏琳琳低著頭，臉色發紅。過了會兒，揉了個小紙條，扔到溫嘉芋的桌上。
溫嘉芋正在寫數學卷，她拿著紙條放在桌下，拆開——完蛋蛋，老林耳朵怎麽這麽好，這麽遠都能聽見。
溫嘉芋抿了下唇，打開筆，寫來一句話。
紙條傳回去，只見上面一行秀麗工整的字跡：林老師眼力也很好的。
夏琳琳擡起頭，正巧和林文意味深長的笑臉相對。隨即，他擡手指了指後排：“簡森來一下辦公室。”
下一秒。
林文慢悠悠看向夏琳琳。
“等他回教室了，你來一趟。”
“……”
溫嘉芋坐在夏琳琳右邊的位置，兩人隔著條過道。她臉頰微紅，手裏握著筆，裝作忙碌得寫題目。
椅子向後拖拽的聲音響起。
溫嘉芋看了卷子底下，墊著的音樂課本。而後，少年幹凈利落的身影闖入視線。
-
聖誕節晚會就的確下來。
也因為這事，班裏一整天興奮得不行。中午下起小雨，幾個班委跟著林文，出校買了些零食。
下午吃過飯後，林文還沒來及得組織。雨勢忽然加快，而後像是故意班級對著幹。過了一個多小時，晚自習開始沒多久。瓢潑的大雨伴著外頭雷鳴閃電落下，班裏響起尖叫——
“靠，停電了！”
林文叫了幾個同學，拿了蠟燭點上。他接了個電話回來，“天氣原因，學校附近一處電網發生故障。具體來電時間還不清楚。”
林文說：“要是過半個小時還是還沒來電。今天晚自習就取消，大家直接回家。”
本來晚自習取消，該是這群高中生歡呼雀躍，但因為這會兒，班裏興致缺缺。
“哎，還是前一天知道能提前回家，肯定興奮得跳起來。現在嘛，哎……”
“氣球還沒掛呢。聖誕晚會，就這麽沒了。”
同桌安慰她：“不是還有零食，多吃點。”
“……”
因為停電的緣故，原定的聖誕節晚會被取消。只有幾個表演勉強不受影響，但沒有伴奏，這活動也沒開展起。
臺下不少人幹著自己的事，有同學無聊地吃著零食，有人趁機在課桌下玩手機。一些人沒受影響，點著蠟燭繼續學習。
溫嘉芋在桌上，翻著一本漫畫。
這情況直到劉洋上臺才有了改變。教室前頭特意空出一小塊，劉洋拿著把吉他，坐在椅子在哼著歌。
“難聽死了，球球你閉嘴吧。”
“別糟蹋吉他了。”
夏琳琳趁機坐到溫嘉芋旁邊，和她吐槽，“哈哈哈笑死我了。劉洋說自己寫了首歌嘛，體委跑去音樂教室借了把吉他，讓他展示真正的才藝。”
“他這一開口，樂死我了。”
夏琳琳戳了戳他手臂：“誒芋芋，你說跑調的人，是不是不知道自己唱歌跑調了啊。劉洋還在那深情演唱呢。”
“……”
劉洋唱完後，另一個女生上臺。女生正好也會彈吉他，而且更專業，自彈自唱完後底下爆發熱烈的掌聲。到這個時候，才有了些聖誕節晚會的氛圍。
林文來過一次，看見他們上臺唱歌，說了句註意別吵到其他班，就走了。
過了會兒，蔣承宣從辦公室回來。正好沒人上臺，坐在門口的男生勾著他的肩膀，“班長，二班大舞臺，想來你就來。唱首歌再走唄。”
蔣承宣擺手拒絕，被周圍幾個男生壓了下來。最後，清唱了首舒緩的情歌才下臺。
“該誰呢？”有人問。
“別看我，我唱歌不好。”
劉洋拍了拍手，“咱班唱歌最好的是誰，來一個。”
聽到這話兒，幾個女生不由往門邊的位置望過去，簡森從停電就趴在桌上睡覺，他帶著耳機，白色的耳機線垂下，似乎是連著MP3。桌上墊著淩亂的稿紙，昏暗的教室，少年的輪廓在閃爍的燭火利落又雋朗。
向榮蝶轉過頭，撥著指甲：“你繼續，情歌王子。”
劉洋擺了下手，“哎，也要給別的同學一個機會。”
聽他這麽說，有男生轉頭，掃了眼教室，“班長剛才唱過了，再抓個班幹——”
正好瞥見前排溫嘉芋的背影。
“要不學委？”
“對啊，學委來一首。”有人摸著頭笑，“我還沒聽過嘉芋唱歌呢。”
黑暗裏瞧不出體委的變紅的臉，他小聲說：“溫嘉芋長得這麽漂亮，聲音也好聽。唱歌絕對好聽，是吧夏琳琳。”
夏琳琳正喝著一瓶汽水，聽到這話嘴裏的飲料，差點噴出來。
接著就有人不斷起哄。
被人叫住，溫嘉芋放下手裏的筆，扭過頭，表情茫然而遲疑。
聽清他們話的內容，溫嘉芋誠實說：“我唱得不好，而且有點跑調。”
以為她在謙虛，底下一行人立馬保證：“不會啊。”
“唱一首歌唄，學委。下次作業保證按時交。”
不知道什麽時候，林文出現在教室門口。他站在門口，“巧了，我還沒聽嘉芋唱過歌呢，得找個位置好好欣賞。”
老師都這麽說，加上周圍同學不斷起哄。溫嘉芋沒推脫，往講臺上走。
又因為停電看不清的緣故，溫嘉芋上臺的窘迫減少許多。但突然被叫上臺，一時不知道唱什麽，溫嘉芋抿了唇角。
她望著教室底下，莫名地，註意到最後排的簡森，仿佛是被這動靜吵醒。少年靠在椅子上，他擡手捋了下額前的碎發，鋒利而清雋的眉眼露了出來。
溫嘉芋移開視線，瞥見了掛在教室門上的聖誕花圈裝飾。
心裏忽然有了答應。
教室外暴雨如註，少女甜軟又輕緩的聲音在教室裏響起。
“We wish you a Merry Christmas，
We wish you a Happy New Year.
To feast and sing by the fire，
And share the love that's always fou.”
……
唱完，溫嘉芋不太清楚有沒有跑調，教室底下鴉雀無聲。前排幾個同學的表情震驚，說話聲音沒壓住。
“誒，學委長得這麽漂亮，但是唱歌跑調誒。”
“哈哈哈有點震驚。”
反應過來，怎麽回事。溫嘉芋臉色微紅，繼續說，“這歌首叫作《We Wish You A Merry Christmas》，我唱得不太好。”
“好聽啊，聲音特別好聽。”夏琳琳第一個出聲。
底下有同學出聲：“反正也沒聽懂什麽意思，知道聲音甜就好了，你覺得行，你自己上啊。”
“敢上臺就很厲害。”
教室裏零星說著，與此同時，溫嘉芋的視線被最後排的動靜也影響。少年擡眼，目光穿過教室落在講臺，眸色沈漆而發光。像是在想什麽，表情有片刻的空隙。
下一秒，在眾人還沒反應過來時，少年擡手，第一個鼓掌。
被這舉動給帶動，班裏同學紛紛鼓起掌。
掌聲合著窗外湧來。
溫嘉芋站在講臺上，唇角勾下了，右臉上浮現一個淺淺的梨渦。
“謝謝大家。”
下臺前，溫嘉芋看著教室底下，溫吞認真地說：“Merry Christmas。”
“祝大家聖誕節快樂。”
……
這天晚上，過了一個小時多，學校還沒來電。
林文通知大家回家。
夏琳琳拎著書包，走過來：“嘉芋，我和顧許一起回去。”
溫嘉芋把卷子和筆記本放進書包，她點了下頭。又像是想起什麽，她擡頭說：“琳琳，你有多的傘，我忘記帶傘了。”
“啊。”夏琳琳皺了下眉，“我壓根沒帶誒，用的是顧許的傘。”
溫嘉芋沒太在意，“那我找人再問問。”t
夏琳琳轉頭掃了眼教室，這麽一會兒，教室人走了大半。
夏琳琳扭過頭：“我再去問問，顧許有沒有多的傘。”
等夏琳琳出了教室，溫嘉芋坐在位置上，低眼望著幹凈整潔的桌面，腦中不自覺回憶起剛才上臺唱歌的場景。
似乎是從她一開口，底下就莫名安靜下去。
又想起最前排幾個人震驚的表情。
溫嘉芋低下頭，對這事也沒有頭緒。
因為她是真的沒有察覺到，什麽跑調這個事。
誒。
唱歌這種事，真的要有天賦。
書包裏手機突然響起，溫嘉芋瞥了眼來電提醒，拿著手機到走廊接通。
是她爸爸打開的。班群裏發了停電的提醒，林未華看見後，叫上溫簡清開了車來接她，這會兒快到學校了。
溫簡清：“在學校嗎，芋芋。”
“嗯。”溫嘉芋又添了句，“今天晚自習放得早。”
溫簡清：“帶傘了嗎？”
溫嘉芋：“沒有。”
“嗐，這孩子總丟三落四的。”旁邊響起林未華的聲音，溫簡清低聲笑，“別出來了，我直接來教室接你，外面雨下得可大了，可別打濕我們芋芋了。”
“好。”
溫嘉芋乖巧回應。
掛了電話，溫嘉芋回到教室。夏琳琳已經從隔壁班回來，坐在進門的桌子上，看見她，撇了撇嘴：“沒有多的傘誒，怎麽辦啊。”
“沒關系，我爸媽——”溫嘉芋邊走到自己座位，邊說話。
拎起書包，溫嘉芋瞥見自己的桌子，剩下的話語突然停住。
夏琳琳奇怪：“怎麽了？”
溫嘉芋低眼看著課桌。
桌面幹凈整潔，只是在桌沿處掛了把黑色的長柄傘。
夏琳琳走過來，正好看清這一幕。
溫嘉芋楞住：“這是誰傘？”
“掛在你桌子上，肯定是給你的啊。”夏琳琳捂著嘴笑，推測說：“說不定是哪個暗戀你的男生，聽見你沒帶傘，偷偷放進來的。”
溫嘉芋疑惑：“我走的時候沒看見教室裏有人。”
夏琳琳渾不在意，“不一定，我進來的時候，還正好看見簡森拿書包呢。”
溫嘉芋轉頭：“簡森？”
“我只是想說有人回來過教室嘛。”夏琳琳摸著下巴：“簡森好像是來拿他耳機的吧，走的時候，我還看見他手上拿著……草稿紙？”
扯回原來的話題，夏琳琳：“你拿著用唄，反正是給你的。”
溫嘉芋猶豫了下。
想著外面傾盆的大雨，溫嘉芋還是把傘帶上了。
後頭，溫簡清那把太陽傘太小了，溫嘉芋還是撐得那把長柄傘。
那天放學回家，雨勢淅淅瀝瀝，溫嘉芋和爸爸往校門走。
溫簡清瞥了眼傘，覺得樣式更像男生的款式，隨口問了句：“芋芋，這是你的傘？”
溫嘉芋搖頭，想了想措辭，說：“傘是同學借我的。”
溫簡清笑：“你同學人還挺好，有空請他來家裏玩，好好謝謝他。”
“好。”
雖然是這麽回答，但溫嘉芋不知道這把傘是誰的，後來在班裏問了幾次，也沒有人回答。溫嘉芋只好把傘帶回家，好好保存下來。
這一天的記憶，在溫嘉芋腦中，除去上臺的幾分鐘有些不自在，和窗外傾盆的大雨，只記得是這把黑色的，找不出來歷的長柄傘。
……
後來，高三畢業。暑假的某一天，溫嘉芋收拾房間。從櫃子裏翻出兩把傘，同樣都是黑色，一把是短款，一把長柄傘。
回憶在此結束，溫嘉芋唇角彎起，瓷白的臉上梨渦淺淺。
巨大的雨滴砸在玻璃窗，嗶哩啪啦像一首樂曲。
許多事情串聯起來，已經有了答案。
客廳裏幹凈寬闊，光線明朗。
溫嘉芋眉眼柔和，望著簡森，輕聲說：“簡森。”
簡森擡起眼，漆黑的眸中有掩不住的笑意。仍舊是懶散而隨意的站姿，顯得他身高腿長，他穿著寬松的衛衣，黑發零碎。
“嗯。”
所有零碎的片段在這此刻，連接成一部完整的電影。
安靜幾分鐘，溫嘉芋擡頭說：“我好像還欠你一句謝謝。”
簡森唇角扯起，深色的眼睛望著她，眉眼張揚而鋒利，漫不經心地說，“是嗎？”
“我早就收到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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房間內，溫嘉芋抿了下唇，輕聲說：“《心跳多久》是你高二時候寫的。”
簡森望著她, 聲音低沈而篤定，“嗯。”
仿佛是預知到答應, 溫嘉芋心跳加快。
簡森說：“高二的聖誕節那天。”
比起溫嘉芋對這天模糊又零碎的記憶, 簡森對這天尤為深刻。
甚至是難忘到極點。
他清楚地記得，那天晚上所有的細節。
而後，又在以後的時間不斷回顧，又加深。
……
聖誕節前一天, 附中剛結束一次月考。
晚自習, 班主任林文照例巡查，看見班裏一眾人被考試折磨得昏昏欲睡、疲憊不堪的樣子。難得松了次口, “明天大家晚自習有安排嗎？”
坐在第一排一個男生，有氣無力道：“晚自習不寫卷子等著沒有被站樁啊, 六張嘞。”
這話隨即引得班裏一眾人哀嚎, “別罵了別罵了。一張還沒寫完呢！”
“靠，誰有我慘！月考沒帶腦子古詩一句沒寫對，罰抄十遍呢。”
有膽子大的直接喊：“老林，不用提醒我們有多慘了，就是一個字“肝t”。”
林文笑了下，語氣很輕松：“我準備說的是, 明天晚自習取消，我們班辦個聖誕晚會？”
眾人震驚又一臉不敢置信。
林文拿起保溫杯，又笑：“既然大家這麽愛學習, 就算了——”
話還沒說完，臺下疾風知勁草, 麻溜地往一處倒。
“這就是你的不對了，怎麽能說半截話呢。”
“風蕭蕭兮易水寒，考試完兮我玩完。現在不浪何時浪，下周成績出來，我就被各科老師輪流請去辦公室喝茶了。”
“聖誕晚會這是能想的嗎？”
“放一天自習吧，救救孩子。”
夏琳琳坐前排，沒控制住音量，涼嗖嗖道：“這有什麽不敢想的，我就敢想，我還想下個月直接放寒假了。”
這話一說，班裏小面積安靜下來。
林文站在教室一塊空地，臉上笑瞇瞇：“對於夏琳琳同學的建議嘛，我們采納前一句。至於放寒假嘛，你可能要問校長了。”
“啊啊啊啊。”
班裏一片興奮。只有夏琳琳低著頭，臉色發紅。過了會兒，揉了個小紙條，扔到溫嘉芋的桌上。
溫嘉芋正在寫數學卷，她拿著紙條放在桌下，拆開——完蛋蛋，老林耳朵怎麽這麽好，這麽遠都能聽見。
溫嘉芋抿了下唇，打開筆，寫來一句話。
紙條傳回去，只見上面一行秀麗工整的字跡：林老師眼力也很好的。
夏琳琳擡起頭，正巧和林文意味深長的笑臉相對。隨即，他擡手指了指後排：“簡森來一下辦公室。”
下一秒。
林文慢悠悠看向夏琳琳。
“等他回教室了，你來一趟。”
“……”
溫嘉芋坐在夏琳琳右邊的位置，兩人隔著條過道。她臉頰微紅，手裏握著筆，裝作忙碌得寫題目。
椅子向後拖拽的聲音響起。
溫嘉芋看了卷子底下，墊著的音樂課本。而後，少年幹凈利落的身影闖入視線。
-
聖誕節晚會就的確下來。
也因為這事，班裏一整天興奮得不行。中午下起小雨，幾個班委跟著林文，出校買了些零食。
下午吃過飯後，林文還沒來及得組織。雨勢忽然加快，而後像是故意班級對著幹。過了一個多小時，晚自習開始沒多久。瓢潑的大雨伴著外頭雷鳴閃電落下，班裏響起尖叫——
“靠，停電了！”
林文叫了幾個同學，拿了蠟燭點上。他接了個電話回來，“天氣原因，學校附近一處電網發生故障。具體來電時間還不清楚。”
林文說：“要是過半個小時還是還沒來電。今天晚自習就取消，大家直接回家。”
本來晚自習取消，該是這群高中生歡呼雀躍，但因為這會兒，班裏興致缺缺。
“哎，還是前一天知道能提前回家，肯定興奮得跳起來。現在嘛，哎……”
“氣球還沒掛呢。聖誕晚會，就這麽沒了。”
同桌安慰她：“不是還有零食，多吃點。”
“……”
因為停電的緣故，原定的聖誕節晚會被取消。只有幾個表演勉強不受影響，但沒有伴奏，這活動也沒開展起。
臺下不少人幹著自己的事，有同學無聊地吃著零食，有人趁機在課桌下玩手機。一些人沒受影響，點著蠟燭繼續學習。
溫嘉芋在桌上，翻著一本漫畫。
這情況直到劉洋上臺才有了改變。教室前頭特意空出一小塊，劉洋拿著把吉他，坐在椅子在哼著歌。
“難聽死了，球球你閉嘴吧。”
“別糟蹋吉他了。”
夏琳琳趁機坐到溫嘉芋旁邊，和她吐槽，“哈哈哈笑死我了。劉洋說自己寫了首歌嘛，體委跑去音樂教室借了把吉他，讓他展示真正的才藝。”
“他這一開口，樂死我了。”
夏琳琳戳了戳他手臂：“誒芋芋，你說跑調的人，是不是不知道自己唱歌跑調了啊。劉洋還在那深情演唱呢。”
“……”
劉洋唱完後，另一個女生上臺。女生正好也會彈吉他，而且更專業，自彈自唱完後底下爆發熱烈的掌聲。到這個時候，才有了些聖誕節晚會的氛圍。
林文來過一次，看見他們上臺唱歌，說了句註意別吵到其他班，就走了。
過了會兒，蔣承宣從辦公室回來。正好沒人上臺，坐在門口的男生勾著他的肩膀，“班長，二班大舞臺，想來你就來。唱首歌再走唄。”
蔣承宣擺手拒絕，被周圍幾個男生壓了下來。最後，清唱了首舒緩的情歌才下臺。
“該誰呢？”有人問。
“別看我，我唱歌不好。”
劉洋拍了拍手，“咱班唱歌最好的是誰，來一個。”
聽到這話兒，幾個女生不由往門邊的位置望過去，簡森從停電就趴在桌上睡覺，他帶著耳機，白色的耳機線垂下，似乎是連著MP3。桌上墊著淩亂的稿紙，昏暗的教室，少年的輪廓在閃爍的燭火利落又雋朗。
向榮蝶轉過頭，撥著指甲：“你繼續，情歌王子。”
劉洋擺了下手，“哎，也要給別的同學一個機會。”
聽他這麽說，有男生轉頭，掃了眼教室，“班長剛才唱過了，再抓個班幹——”
正好瞥見前排溫嘉芋的背影。
“要不學委？”
“對啊，學委來一首。”有人摸著頭笑，“我還沒聽過嘉芋唱歌呢。”
黑暗裏瞧不出體委的變紅的臉，他小聲說：“溫嘉芋長得這麽漂亮，聲音也好聽。唱歌絕對好聽，是吧夏琳琳。”
夏琳琳正喝著一瓶汽水，聽到這話嘴裏的飲料，差點噴出來。
接著就有人不斷起哄。
被人叫住，溫嘉芋放下手裏的筆，扭過頭，表情茫然而遲疑。
聽清他們話的內容，溫嘉芋誠實說：“我唱得不好，而且有點跑調。”
以為她在謙虛，底下一行人立馬保證：“不會啊。”
“唱一首歌唄，學委。下次作業保證按時交。”
不知道什麽時候，林文出現在教室門口。他站在門口，“巧了，我還沒聽嘉芋唱過歌呢，得找個位置好好欣賞。”
老師都這麽說，加上周圍同學不斷起哄。溫嘉芋沒推脫，往講臺上走。
又因為停電看不清的緣故，溫嘉芋上臺的窘迫減少許多。但突然被叫上臺，一時不知道唱什麽，溫嘉芋抿了唇角。
她望著教室底下，莫名地，註意到最後排的簡森，仿佛是被這動靜吵醒。少年靠在椅子上，他擡手捋了下額前的碎發，鋒利而清雋的眉眼露了出來。
溫嘉芋移開視線，瞥見了掛在教室門上的聖誕花圈裝飾。
心裏忽然有了答應。
教室外暴雨如註，少女甜軟又輕緩的聲音在教室裏響起。
“We wish you a Merry Christmas，
We wish you a Happy New Year.
To feast and sing by the fire，
And share the love that's always fou.”
……
唱完，溫嘉芋不太清楚有沒有跑調，教室底下鴉雀無聲。前排幾個同學的表情震驚，說話聲音沒壓住。
“誒，學委長得這麽漂亮，但是唱歌跑調誒。”
“哈哈哈有點震驚。”
反應過來，怎麽回事。溫嘉芋臉色微紅，繼續說，“這歌首叫作《We Wish You A Merry Christmas》，我唱得不太好。”
“好聽啊，聲音特別好聽。”夏琳琳第一個出聲。
底下有同學出聲：“反正也沒聽懂什麽意思，知道聲音甜就好了，你覺得行，你自己上啊。”
“敢上臺就很厲害。”
教室裏零星說著，與此同時，溫嘉芋的視線被最後排的動靜也影響。少年擡眼，目光穿過教室落在講臺，眸色沈漆而發光。像是在想什麽，表情有片刻的空隙。
下一秒，在眾人還沒反應過來時，少年擡手，第一個鼓掌。
被這舉動給帶動，班裏同學紛紛鼓起掌。
掌聲合著窗外湧來。
溫嘉芋站在講臺上，唇角勾下了，右臉上浮現一個淺淺的梨渦。
“謝謝大家。”
下臺前，溫嘉芋看著教室底下，溫吞認真地說：“Merry Christmas。”
“祝大家聖誕節快樂。”
……
這天晚上，過了一個小時多，學校還沒來電。
林文通知大家回家。
夏琳琳拎著書包，走過來：“嘉芋，我和顧許一起回去。”
溫嘉芋把卷子和筆記本放進書包，她點了下頭。又像是想起什麽，她擡頭說：“琳琳，你有多的傘，我忘記帶傘了。”
“啊。”夏琳琳皺了下眉，“我壓根沒帶誒，用的是顧許的傘。”
溫嘉芋沒太在意，“那我找人再問問。”t
夏琳琳轉頭掃了眼教室，這麽一會兒，教室人走了大半。
夏琳琳扭過頭：“我再去問問，顧許有沒有多的傘。”
等夏琳琳出了教室，溫嘉芋坐在位置上，低眼望著幹凈整潔的桌面，腦中不自覺回憶起剛才上臺唱歌的場景。
似乎是從她一開口，底下就莫名安靜下去。
又想起最前排幾個人震驚的表情。
溫嘉芋低下頭，對這事也沒有頭緒。
因為她是真的沒有察覺到，什麽跑調這個事。
誒。
唱歌這種事，真的要有天賦。
書包裏手機突然響起，溫嘉芋瞥了眼來電提醒，拿著手機到走廊接通。
是她爸爸打開的。班群裏發了停電的提醒，林未華看見後，叫上溫簡清開了車來接她，這會兒快到學校了。
溫簡清：“在學校嗎，芋芋。”
“嗯。”溫嘉芋又添了句，“今天晚自習放得早。”
溫簡清：“帶傘了嗎？”
溫嘉芋：“沒有。”
“嗐，這孩子總丟三落四的。”旁邊響起林未華的聲音，溫簡清低聲笑，“別出來了，我直接來教室接你，外面雨下得可大了，可別打濕我們芋芋了。”
“好。”
溫嘉芋乖巧回應。
掛了電話，溫嘉芋回到教室。夏琳琳已經從隔壁班回來，坐在進門的桌子上，看見她，撇了撇嘴：“沒有多的傘誒，怎麽辦啊。”
“沒關系，我爸媽——”溫嘉芋邊走到自己座位，邊說話。
拎起書包，溫嘉芋瞥見自己的桌子，剩下的話語突然停住。
夏琳琳奇怪：“怎麽了？”
溫嘉芋低眼看著課桌。
桌面幹凈整潔，只是在桌沿處掛了把黑色的長柄傘。
夏琳琳走過來，正好看清這一幕。
溫嘉芋楞住：“這是誰傘？”
“掛在你桌子上，肯定是給你的啊。”夏琳琳捂著嘴笑，推測說：“說不定是哪個暗戀你的男生，聽見你沒帶傘，偷偷放進來的。”
溫嘉芋疑惑：“我走的時候沒看見教室裏有人。”
夏琳琳渾不在意，“不一定，我進來的時候，還正好看見簡森拿書包呢。”
溫嘉芋轉頭：“簡森？”
“我只是想說有人回來過教室嘛。”夏琳琳摸著下巴：“簡森好像是來拿他耳機的吧，走的時候，我還看見他手上拿著……草稿紙？”
扯回原來的話題，夏琳琳：“你拿著用唄，反正是給你的。”
溫嘉芋猶豫了下。
想著外面傾盆的大雨，溫嘉芋還是把傘帶上了。
後頭，溫簡清那把太陽傘太小了，溫嘉芋還是撐得那把長柄傘。
那天放學回家，雨勢淅淅瀝瀝，溫嘉芋和爸爸往校門走。
溫簡清瞥了眼傘，覺得樣式更像男生的款式，隨口問了句：“芋芋，這是你的傘？”
溫嘉芋搖頭，想了想措辭，說：“傘是同學借我的。”
溫簡清笑：“你同學人還挺好，有空請他來家裏玩，好好謝謝他。”
“好。”
雖然是這麽回答，但溫嘉芋不知道這把傘是誰的，後來在班裏問了幾次，也沒有人回答。溫嘉芋只好把傘帶回家，好好保存下來。
這一天的記憶，在溫嘉芋腦中，除去上臺的幾分鐘有些不自在，和窗外傾盆的大雨，只記得是這把黑色的，找不出來歷的長柄傘。
……
後來，高三畢業。暑假的某一天，溫嘉芋收拾房間。從櫃子裏翻出兩把傘，同樣都是黑色，一把是短款，一把長柄傘。
回憶在此結束，溫嘉芋唇角彎起，瓷白的臉上梨渦淺淺。
巨大的雨滴砸在玻璃窗，嗶哩啪啦像一首樂曲。
許多事情串聯起來，已經有了答案。
客廳裏幹凈寬闊，光線明朗。
溫嘉芋眉眼柔和，望著簡森，輕聲說：“簡森。”
簡森擡起眼，漆黑的眸中有掩不住的笑意。仍舊是懶散而隨意的站姿，顯得他身高腿長，他穿著寬松的衛衣，黑發零碎。
“嗯。”
所有零碎的片段在這此刻，連接成一部完整的電影。
安靜幾分鐘，溫嘉芋擡頭說：“我好像還欠你一句謝謝。”
簡森唇角扯起，深色的眼睛望著她，眉眼張揚而鋒利，漫不經心地說，“是嗎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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